日元再度跌出新低。11月1日上午10点左右，日元兑美元汇率为1美元兑151.31日元。周二亚洲早盘，日元兑美元最深跌至151.7。
　　此前一日，日本央行进一步放松收益率曲线。10月31日，日本央行在最新货币政策决议上维持政策不变，但决定再次调整收益率曲线（YCC政策），称长期收益率上限以1%作为参考，允许长期利率一定程度上超过1%的上限，提高收益率曲线控制政策灵活性。
　　据了解，日本央行以8-1的投票比例通过此次决议，审议委员中村豊明反对调整YCC。官员们认为，如果收益率上限保持刚性，副作用将变得更大，改善YCC政策的灵活性是合适的。日本央行行长植田和男也表示，如果有必要，将毫不犹豫地采取额外的宽松政策。
　　在货币政策决议之前，日本央行就陷入了汇债困局。一方面，日本10年期国债收益率涨至0.89%，为2013年7月以来的最高水平；另一方面，日元兑美元跌破150关口，贬值至一年低位。日本央行面临着政策调整的两难选择。
　　与此同时，外界也对于日本央行的决策有众多猜测。瑞银资产管理公司投资组合经理Tom Nash表示，日本央行将在1%左右购债，但不是无限制的，由此来看，日本央行正在拆除YCC政策。Totan Research首席经济学家Izuru Kato表示，由于物价可能会在1月的季度展望中超过预期，届时日本央行可能会被迫解除负利率政策，恢复零利率政策，以避免日元进一步走弱和经济陷入滞胀的风险。因此，日本央行可能不会等到春季工资谈判，最早或在1月采取行动。
　　日本央行选择微调YCC政策是否迫于无奈？更关键的是，日本要坚守负利率政策到何时，若该政策结束会对全球金融市场产生怎样的影响？
　　日本深陷汇债困局
　　此次日本央行调整YCC政策的决议可以说是毫无悬念。
　　具体来看，政策调整后最大的不同在于，日本央行此前在把0.5%左右作为长期利率上限目标的基础上，通过无限制购买国债的限价购债操作，将长期利率控制在1%以下。而最新的决议将上限的目标从0.5%左右上调至1%。同时，日本央行取消了每日固定利率债券购买操作，而是根据利率的实际情况，适时作出决定，允许长期利率在一定程度上超过1%。
　　众多市场分析认为，促使日本央行作出政策调整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近期日元兑美元持续贬值。渣打中国财富管理部首席投资策略师王昕杰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由于输入性通胀和日元贬值，日本的购债压力不断增加，目前日本央行的国债持有规模已接近600万亿。在进入温和通胀时，日本央行也不得不放松收益率的限制，国债收益率也突破0.7%，“在通胀和购债压力之下，继续放松YCC政策缓解了日本央行的部分压力。”
　　中信证券首席经济学家明明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日本央行微调YCC政策是出于减少收益率曲线控制政策对于金融市场的扭曲，提升市场流动性的考量。另外也是考虑到美国经济韧性、美联储鹰派加息导致日本汇市债市持续承压，日本央行通过调整政策以应对汇率压力。通过放宽长期收益率上限，以推动价格更真实地反映市场供求关系，进而改善债券市场的流动性。同时，此举也可以推动汇率企稳，减少资本外流。
　　日本央行宣布政策调整后，市场反应激烈。截至10月31日下午4时许，日本10年期国债收益率收报0.936%。美元兑日元短线拉涨，持续跌破150关口，截至31日下午19时许，日元兑美元为1美元兑150.7日元。如此看来，日本的汇债困局并未因为当局的举措而改变。
　　对于这一市场反应，王昕杰表示，日本放松收益率上限可以为本就拥挤的日本央行资产负债表争取一定的喘息机会，但负面影响是日本的汇率或继续处于弱势，“因为市场对于日本本次的议息会议有更激进的预期，相比其他主要国家的激进加息，日本仍然维持负利率，虽然提高了收益率上限，但依然比不上其他国家的紧缩程度。因此短期内，日元对其他主要货币将继续呈现弱势。”
　　明明也表示，日本汇债困局可能会持续，后续若日本经济复苏态势逐渐清晰，汇市压力或能有所缓解，长端债券将存在一定上行动力，届时需要日本央行进行调控。
　　尽管日本央行货币政策调整未如外界所想的激进，但不少市场分析认为，日本央行已经向结束YCC迈出了一大步。
　　大和研究所经济学家Shotaro Kugo表示，从现在开始，日本央行每次都会考虑市场利率和其他因素来决定购债利率。固定利率购买操作是为了捍卫YCC的上限而推出的，自推出以来一直是非常有力的工具。如今，取消固定利率可能比之前的调整（如扩大区间）更为明显。
　　有见及此，外界猜测，日本下一步会不会取消YCC政策。对此，招银国际经济学家叶丙南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日本央行可能逐步放松YCC政策，但还不会完全取消，而日本长期国债收益率可能温和上升，但升幅将不会太大。
　　明明也表示，日本央行是否能退出YCC政策，还需继续观察日本经济以及通胀的内生动能，考虑到二季度日本经济的支撑为净出口，消费需求仍然疲软，因而预计短期内日本央行不会取消YCC政策。若取消YCC政策，日本经济可能会因为高利率而受到抑制，同时日本政府的财政支出空间将受到限制，日本债券市场也有出现波动的风险。
　　货币政策“转向”需满足哪些条件
　　在债汇困局下，日本央行依旧特立独行，坚持负利率政策。
　　事实上，日本央行在货币政策决议上从未松口。9月，日本央行行长植田和男曾在一个学术会议上表示，央行距离调整当前货币政策“还有一段路要走”。 而在31日公布货币政策之后，植田和男继续表示，适当提高收益率曲线控制的灵活性是合适的，如有必要，我们将毫不犹豫地采取额外的宽松措施。
　　日本央行如预期按兵不动，植田和男解释称，是因为尚未预见通胀能够稳定、可持续地实现2%目标。其实，日本的通胀率已经连续多月超过2%。
　　官方数据显示，日本9月核心消费者价格指数同比上涨2.8%，较8月3.1%的涨幅有所下降，但高于市场预测中值2.7%。这是日本核心通胀率自去年8月以来首次降至3%以下，但仍连续第18个月高于日本央行2%的目标。尽管从数据来看通胀率已经达标，但物价上涨的局面并非日本所期待的“需求拉动型通胀”，而是“成本推动型通胀”。
　　在利率决议之后，日本央行还上调了2023财年、2024财年和2025财年通胀预期。委员会对2023财年和2024财年核心CPI预期中值为2.8%，对2025财年核心CPI预期中值为1.7%。委员会预计2023财年除能源外核心CPI为3.8%，此前为3.2%；预计2024财年除能源外核心CPI为1.9%，此前为1.7%；预计2025财年除能源外核心CPI为1.9%，此前为1.8%。
　　日本央行表示，经济和通胀的不确定性依然很高，预计随着成本推动压力的消散，通胀可能会放缓，但由于经济增强和企业工资制定行为的变化，通胀随后会重新加速。
　　明明表示，未来价格与薪资的良性循环，将是日本央行调整负利率政策的关键。他认为，央行或将结合明年上半年“春斗”的结果，考虑是否退出超宽松货币政策。
　　王昕杰则认为，日本货币政策正常化的时间点已经临近，“日本央行上调了通胀预测，并提高了收益率曲线控制政策的灵活性，这表明政策正常化迫在眉睫。对比之前，日本经济的内需和整体经济活力正在提高，这是从通缩转向通胀所带来的正面影响。”
　　日本货币政策是否要转向，还得考虑世界主要央行政策的走向。在受访专家看来，若日本继续与其他国家在货币政策上保持分化，则会引致更多负面影响。
　　明明分析称，若如此，日美利差会继续分化，导致资本流出压力以及日元贬值压力持续。同时，日元贬值可能会推升日本通胀压力，一定程度恶化日本国际收支情况。
　　王昕杰表示，影响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首先是日本央行维持资产负债表的压力，日本央行通过购债来维持货币宽松，会导致央行的压力过大，也没有空间去实施其他的政策。其次是日元，与其他国家的货币政策相左，日元贬值的压力会继续加大，使得日元成为表现最差的G7货币，并且加大输入性通胀。第三，是通胀很难抑制，虽然目前日本的通胀水平在一定程度上低于其他主要国家，但是继续维持宽松的货币政策将加速通胀上行。”
　　随着日元的快速贬值，日本作为世界第三经济体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最新预测，由于日元对美元和欧元汇率的下跌，德国今年名义GDP为4.43万亿美元，而日本为4.23万亿美元。这意味着，德国或将超越日本成为世界第三大经济体。
　　在这种情况下，日本似乎更难放弃宽松的货币政策。“当前日本经济温和复苏，外需与服务业为主要动因。预计日本服务业增长将放缓、净出口拉动作用或趋于正常，其国内需求或会有所改善。”明明认为，为了提振经济，日本政府可能会通过增加公共支出、基建投资等财政刺激措施，维持货币政策宽松的基调，通过税收减免等方式推动经济增长。
　　叶丙南预计，日本明年的GDP增速会下降，日本央行可能小幅微调货币政策，但不太可能大幅收紧，后续日本财政政策保持扩张，财政赤字率可能会有小幅下降。
（文章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